【墙外之城】四十六
【大型ooc】
分开是一件熟悉的事
戚砚笛眼看着这锅汤一直在沸腾。人又迟迟不到。
傅菁以前也跟她念叨过，说日子除了上班好像总是在等她。戚砚笛就看着锅里辣椒、花椒、大葱红油这么不停地翻滚……
她用筷子蘸起红油滴在锅的边沿，因为高温很快就会蒸发水分。又把辣椒碟里搅拌来搅拌去。她点了两瓶可乐，把瓶身推近这个铜锅。吃火锅就要喝碳酸饮料嘛，但是这个天气的饮料都太冰了些……
等人当然是无聊的，等的人，你要是越想见她，就觉得时间越漫长。
旁边那一桌都吃完走了。戚砚笛突然意识到，这整整一年，她们真的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，可是为什么又觉得，大部分的光阴，想起来都是关于她。耗费时间等待对方，就为了短暂地相见，知道并且看到她最近很好。
那一年夏天和傅菁分开，戚砚笛并没有特别难过。或许是因为时间很短，她以为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投入太多就结束了。她总是慢热的。爱而不觉，又追悔莫及。
也来不及细想。她努力回避关于傅菁的一切，以为，其实忘记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。
雪地里猝不及防的相遇，把她伪装的理智和坚强击得粉碎。原来还是想要的，骗自己好容易，瞒着别人却太辛苦。
戚砚笛又回到了过去初识的样子，小心翼翼，又很有礼貌。
不过她们再也没法在那个路口遇上对方的眼睛了。她和傅菁保持着最舒适的距离，偶尔见面聊聊天，喝喝茶。等春风拂过的时候，她才穿着风衣，撑着一把伞，站在广电大楼底下，躲雨，等她。
“女士，这里需要加汤吗？”
“噢，加，加一点。谢谢啊。”
戚砚笛总是爱去回忆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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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故事有生命，这里或许才是它的眼睛。那时候她其实也不常去找傅菁，如果去的话，一定会在办公室稍微画一个妆。而她的那枚婚戒，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戴过了。一直安静地躺在盒子里。
她躲在公交车站台边，这里人多，就不怕被傅菁的同事看到了。
“过来一点不要淋湿了。”
“你今天没开车？”
“嗯，我的车今天被同事开走了，不介意坐公交车去吃饭吧？”
她像初次约会女同学的男孩子一样，怕傅菁嫌弃，怕傅菁觉得委屈。
“戚警官，那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。”
一前一后两个人挤上了公交车，傅菁把帽子压低了，和她一起像是被塞进了角落里，靠着窗。
“我一直知道这个城市很拥挤，但是很少自己被挤到这里来。”
“对啊，以前最堵的时候，你都在马路中间，戴着帽子和手套，特别帅！”
“那以前我都是在电视上看你啊……”
“嘘……”傅菁的手指靠在唇尖。一个主持人而已，又不是什么明星。
她们又像是没有认识过一样。
人越来越多，压缩空间，越来越小。傅菁抬起手来把住栏杆，戚砚笛整个人都像是被圈进了她的安全地带。
“诶呀对不起，我伞上的水弄湿了你的裤子。”戚砚笛有些过意不去，约人家吃饭，又没有车。
“没关系，一会儿吃完饭我回家换。这个天气也不是很冷了。下雨天嘛是这样的，这个地方啊，雨多晴少。”
“吃完饭就回家吗？”
傅菁的帽檐挡住了眼睛，戚砚笛偏了偏头去看她，想要看到她的眼睛。视线却离她的唇更近了。
“哈？不然呢？那你想干嘛？逛街啊？到处都湿漉漉的……”傅菁说着就抬起了头。
“也对。”她的唇线被戚砚笛的目光描摹着，对上她的眸子，傅菁突然脸红了起来。戚砚笛赶紧转过头看向窗外，又一直眨着眼。
不知道停在哪个站了，有人急着下车，整个车厢都挤动了起来，身后的人背着大包，顶到了傅菁，她撞在了戚砚笛的肩上。
戚砚笛干脆伸出胳膊把她揽在了怀里。和她一起靠着窗。傅菁撩开挡着视线的头发别到耳后，露出她好看的耳廓。
在这浑浊的车厢里，人们都被一场大雨淋得狼狈不堪。戚砚笛看着眼前这个人，才顿觉这竟然是触手可及的人间真实啊。
过去她是喜欢亲吻傅菁的耳垂的。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，亲密的呼吸让傅菁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袖。
“对不起，其实一直都很想你。不是那种会失眠的想，就是总觉得，心里有个黑洞，在提醒我缺了点什么。”
她也只是想说一句话。不需要任何的回应。然后继续看向外面，这个城市是流动着的，霓虹闪烁万家灯火。傅菁红着脸，低下头，刚好戴着帽子，刚好挡住所有的情绪。
傅菁咬着嘴唇不出声，连呼吸都是轻巧的，这一切不该也不想被戚砚笛看到，更不想被周围所有人看到。
她不光红着脸，还红了眼。
“戚砚笛，还有多远？”
“快了。”
这就快了。傅菁没觉得自己这么希望公交车可以再慢一点……堵车多好，堵到地老天荒吧。
她垂下手臂，轻轻地拉住了戚砚笛的袖口，被戚砚笛有力地握住。像是在车上抓住一个摘心地小偷。
整个城市都湿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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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起来，等她地时间便也就不那么漫长了，天黑透了，她坐在靠窗的卡座放下了竹帘子，安静地等待。干脆关了火，而锅边的牛油快要凝固了。
窗外的行人，多是赶着去吃饭的。戚砚笛手肘撑在桌上，托着腮。大家的步伐都那么匆忙，有一双情侣挽着手漫不经心地走。冬天吃冰淇淋真好，化得慢，就可以慢慢走，慢慢吃……
如果可以的话，她也想这样挽着傅菁，可以吃完饭，散散步，逆着人群慢慢走回家。
成长总有残忍的刀，时时刻刻雕琢你的心让你清醒，越长大越不愿也不敢做梦。这才是痛。戚砚笛知道，羡慕过的人，心动过的人，或是童话里的美好结局，都不是结局。刚才走过去的情侣，是不是也幻想着一天步入婚姻的殿堂。
如果有一个人与你相爱，从青丝到白发，都未曾想过离开，那该多好。
如果没有遭遇这样的爱情，戚砚笛一定就是别人羡慕的人。可惜，她不是……她偏偏遇到了。
开始有人慢慢撑起了伞，戴上了帽子。街道上的路面有了水汽。
“下雨了。”
冬天的雨和夏天总是不同的。就这样淅淅沥沥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。她没有催促傅菁，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。她的心很乱很乱，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，和何远山同床异梦就觉得很好了；没想到有这么一天，能等来和傅菁共进晚餐就很满足。
到底谁才是爱情里最卑微的那一个。
一台贴着临时牌照的新车停在了餐厅门口，右面的后视镜挂着红绸子。
一个裹得厚厚的女人推开了车门迈着大长腿下来。或许是轿车的主人打开了车窗，那人是在与车里的人说道些什么，她撩开挡住脸的头发。
傅菁啊。戚砚笛这准备出去接她，看了看手边自己也没有伞。傅菁没有躲雨的意思，倒是笑颜盈盈地跟车里的人挥了挥手。转身理了理衣服才走进来。
戚砚笛低下头就假装自己没看到她，等她走进卡座，才抬起头，像是刚见面的样子。她向来把对自己和傅菁的期待藏得很好的。
“等久了吧，饿不饿？”
“我也刚到，你看锅里的汤都还没涨。你呢？冷吧。下雨了呢，你也不知道带把伞。”
说着戚砚笛就笑了，她刚刚独自一人才回忆到这里。她总是喜欢回想起这一段。
“你在笑什么？我不是经常忘记嘛，而且我出门的时候没有下雨呢。”傅菁脱了大衣放在一边。身上穿的羊绒衫是上一个冬天戚砚笛给她买的，戚砚笛嫌弃强行穿走的那一剑，说什么都不听非要给她买新的。
后来还会戴走她的帽子，也要再给她买新的。傅菁总嗔怪，说这个星座的人，是不是就爱用物质来表达喜爱……
戚砚笛没有正面回答过。是因为爱不够补偿，也无法表达，才只能用物质填补。一开始傅菁都不要，后来也就随着她。
“没什么，我只是回想起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。噢，我是说，后来，再在一起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呢？”
傅菁歪着头，好像挑衅的一样。她老是这样的，说出一些戚砚笛听了不会生气，也着实不敢回答的话。
“傅菁~”
“闹着玩呢，我们开吃吧？哇，这里的毛肚真的一直都很好欸……”
戚砚笛就一直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，她那张嘴可以一直吃个不停。不管红汤清汤的。
“多吃点羊肉，你怕冷嘛，吃羊肉就不冷了。”
“哇，怎么这么辣？我已经很能吃辣了，戚砚笛你点了变态辣吗？”傅菁觉得第一口就受不了。
“中辣的嘛，我叫服务员加汤！”
这一锅是没法好好吃了，可是菜都倒进去了……
“不行啊这个太辣了，没法吃。你什么时候会吃那么辣的东西了？”
“不是啊，因为煮了太久了辣椒味道都煮出来了，而且会越煮越辣，等了很久嘛！”
戚砚笛见傅菁吃一口就得使劲喝饮料，还皱着眉不太满意似的。觉得自己又没处理好，可是怪谁呢？
“今天一直打不到车啊，遇到了同事才搭顺风车过来的，也很堵……你不接我又不早说，那我早点出门就不会等那么久了啊。”
戚砚笛拿着筷子不知道夹什么好，就放了回去。
“对不起啊今天没去接你。”
“没事。你忙，我知道的。”傅菁端起来饮料，也没喝，晃了晃又放下去了。
突然两个人都不再说话。
那锅汤，即使一红一白，即使等来了两个人，也还是孤独地沸腾。
“笛笛，我们去吃点别的吧。”
“傅菁。我其实不是特别饿。我只是想见见你，新的工作开展的怎么样，还顺利吗？我能为你做点什么？”
戚砚笛十指交叉摆在桌上。她淡定从容问话的样子，傅菁觉得好陌生。以前的戚砚笛会立刻挽上她的手和她一起离开。而过去那个人，是坐着公交车大雨滂沱也会来接她的。
戚砚笛喜欢回忆的，傅菁也喜欢罢了。
“工作啊，顺利啊，都挺正常的，再过一个星期就会去录制了吧。”
“去哪里录制？”
“农村囖，要去同吃同住同劳动，还挺新鲜的。没做过的事都想去尝试一下……”
“你这是去驻村啊？”
“录完就回来，驻什么村了，难不成还在农村过个年啊？”傅菁嬉笑着，又忍不住吃了起来，可是越吃越辣，鼻涕都辣出来了，嘴也红了一圈。
“多少人去啊，安全吗？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你还没回答我呢。”
戚砚笛常问这句话的。能为你做点什么？傅菁也会仔细想。后来两个人都发现，她们能给彼此的，或许只有这寂寥城市里，无声遥远地陪伴吧。
“没什么能做的啊，有麻烦我再跟你说吧好吗？先，谢谢你啦~”
“傅菁，你在跟我说谢谢吗？”戚砚笛终于绷不住了嘴角，十指用力地握在了一起。
“就，先谢了嘛，有事还是会，找你的啊，替摄制组谢谢你好不好？”
“不用谢，你跟我，真的太客气了。我们两个怎么会要那么客气的？”
“嘿，你不要这样说话。我没有跟你客气，这事儿呢，就确实还挺麻烦的，刚才来的路上我也在跟同事聊起来，很细碎，但是肯定会做好的！”
傅菁想要岔开话题，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。她不想和戚砚笛正面起任何冲突，那不是她们该做的事。人生相遇的日子都是减法，而她们更是少之又少。
“哪个同事呢？去看车展那个吗？也是，和你一起去玩雪的那一个？”戚砚笛学着傅菁的样子，微笑着抬起头看着她。
傅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，但她轻微地挑了挑眉头，碗里的黄喉已经凉了很久了，油都已经凝固了，但她还是直接吃了。
“新车吧，车主是女的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欸，你不会是监视我了吧？”
“车还没有贴膜，看得见。”
“你怎么吃同事的醋啊？闹什么戚砚笛？”傅菁知道这下子眼前这人是真的生气了。干脆起身坐到她身边去，挨着她贴着她。
“没什么，傅菁，我也不是吃醋。可能是我最近状态不好，对不起。太辣了就不吃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“对不起笛笛，我也不该那么说话，我跟你道歉。不要生气好吗？”
戚砚笛其实很少对自己生气，傅菁是知道的。
或许真的是不该这样唐突贸然地开始吧，她想。因为觉得亏欠，戚砚笛便一切都忍着。傅菁在戚砚笛面前总是毫无忌惮的，她的任性，她的骄纵……偏偏她的爱意，和戚砚笛一样，有意无意的想要藏起来，怕被人看见。
服务员加汤的时候拉开了帘子忘了关。戚砚笛抬起头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人，觉得一阵心烦，刚好目光相对躲也躲不开。
“嫂子！欸？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。”
“给你介绍一下，这是我表弟，何远山的表弟小涛…”戚砚笛的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傅菁。
两个人就默契地把真实的自己又关了起来。
“嫂子我们认识的，傅菁你好。上一次我们的一个活动你主持的。巧了在这里遇到你们。你们这是……吃好了？”小涛看着桌上的菜，没动多少，可是锅里又像是冷冷清清的，两个人的碗里也是。
“你好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一家子男人都是一个德行。小涛伸出右手，傅菁礼貌地站起来也伸出右手回握了一下他的指尖，转过头来看了看戚砚笛。
戚砚笛干脆一巴掌呼在了小涛的手上。
“哎呀行了，人家傅菁吃个饭也不得清净啊。你和谁啊？”
“我哥啊，说给我介绍几个客户。都是他的朋友……还没到呢估计堵车。那什么，你们要是没吃完的话，要不要过来一起？嫂子，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……”他的手比划着什么，戚砚笛瞪了一眼，他的话就先咽了回去。
他哥都怕着敬着的人，他也不敢啰嗦。
“我们吃完了。先走了，你们玩吧。哦对了，见着你哥，就。就……”
“叫他早点回家吗？嫂子你太严格了……”
戚砚笛余光里也看到了傅菁的表情。
“不是，算了。你赶紧过去吧。”
“噢好，那你们慢慢吃，下次有机会……”
“你烦不烦人呢？”
“好好好，我走了……”
戚砚笛现在一个头两个大。对，亲朋好友们都觉得她和何远山是楷模。弟弟妹妹们说找对象就要找这样的。她就像是被挂在城门上的棋子，一个标杆。从小到大这个世界就是不允许她犯错误的。也觉得，他们一定是不会犯错误的。
“何太太，看来，何先生很怕你啊，连弟弟都怕你。怎么，是不是家宴上，还说要把我介绍给他亲戚？戚砚笛，你可真看得起我！”
“你怎么听风就是雨？”
“别这么说我，听风就是雨的，不止我一个！”
争吵都要压低音量小心翼翼。
傅菁起身了，并没有拿起筷子，也没有坐回位置上。她拿着自己的衣服和包，叹了一口气。
“还好我吃饱了，一会儿遇到何律师，就尴尬了。走吧。”
“走。”
戚砚笛拎上包，走在她后面，一直看着她脚后跟，看着她随行走摆动起来的手臂。两个人越走越快，不知道在铆着个什么劲。走进停车场，戚砚笛踩到了她的脚后跟，傅菁整个人差点摔了出去。
戚砚笛拉住了她往车边拽。
坐进车里两个人吐着热气和怒气。
“我只是想见见你，想和你好好吃一顿饭！为什么会闹成这样？”
“你问我，我问…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。什么都没发生，吃得很饱，好不好？”
傅菁见她把着方向盘，不想在她开车的时候和她发生争执。她骨子里是害怕这件事的。
戚砚笛情绪来了止不住，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。
“你没觉得我们两个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吗傅菁？我们之间出问题了！”
“笛笛，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。”
“傅菁，你听没听见啊，我说，我和你，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。”
“戚砚笛，我们两个还能出什么问题？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个问题啊！这一年了你还没看清这个事实吗？”
傅菁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明白了，可是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。
“你要我看清什么事实？”
“你出轨了，你爱上不该爱的人，你让我等你太久了，我们根本看不到未来。我们现在陷入一个怪圈里。这就是事实。”
“傅菁，什么叫不该爱上的人呢？我没有结婚的时候，你也是这么说的，你说我不该爱上你……好，我们分开了，第二次再遇到，我还是爱上你，你还是说不该。如果我们七老八十了，未来在养老院遇到，你是不是还是会说我不该爱上你？”
“以后的事谁知道呢？”
“既然这样我们何必浪费时间呢？”
“对啊，不知道啊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，看不到未来，也还是在等啊。我为什么要一直等呢？”
“对不起。可是我真的有尽力啊。”戚砚笛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球，靠在座椅上。小雨很快就模糊了车窗。眼泪也很快就模糊了她眼。
“我也觉得很对不起。戚砚笛，说实话我累了。你要是真的把我介绍给你表弟，可能我也会去吃这顿饭，我也想象过，那我就和何律师的哪个朋友在一起吧，我们可以经常一起，我们可以挽着手，可以一起过夜，不需要问任何人。运气好的话或许约在一起生孩子，约着去，去做什么产检。好了这样可以如你所愿一起变老了，可是戚砚笛啊你告诉我，凭什么？”
她想揪着戚砚笛的衣领问她为什么，凭什么。
“别开玩笑了，怎么可能。”戚砚笛又是笑着流泪。傅菁从来没有开口夸过这样的她很美。
“对啊，怎么可能。”
“傅菁，你还和之前一样爱我吗？”
“我只是没那么喜欢你了。”
“如果，我是说如果……”
“我们不要再假设如果了，生活根本没有如果！戚砚笛，认命吧。”
傅菁才一直都是最敢做梦的那一个，却也清醒得让人害怕。
“你要我认什么命？你是不是又要离开我？”
“你说我们第二次遇到，还是相爱了。戚砚笛，我想告诉你，我不是第二次遇到又爱上你，我一直都没有真的放下过。”
“到头来还是我无情？”
“没有，我们谁都没有辜负谁，都是自愿的！”
爱情里的人都爱自导自演令人心碎或是感人肺腑的戏码。戚砚笛趴在方向盘上，是啊，这一切，若是别人看起来，都是个笑话。
傅菁抹了自己的泪水，拍着她的背。
“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，也不要把这件事想得那么难，笛笛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你今天也在怪我，不就是没有去接我嘛，我怎么就生气了。其实我没有生气，我也不是不喜欢你，我想我是没有那么喜欢这样的我自己了……你有没有想过，爱情本来该让我们变得更好的。可是你看看现在，我们变成了什么样的人？你喜欢你自己吗？”
“我不喜欢。”她终于还是兜不住了。在封闭的车厢里嚎啕大哭。就像缺氧一样让她窒息。
“让我抱抱你。”傅菁的心终究是痛的。
戚砚笛转过来紧紧地扣住身边这个人。人生有太多后悔的事，无论做了哪个选择和决定都会后悔。田田常讲，傅菁那些小性子啊，也就戚砚笛能默默地忍着受着了。
大家没见过的傅菁，分明都在戚砚笛的眼里了。她会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就吃醋，却不会因为戚砚笛陪她到深夜还会离开而吵闹。
两个波涛汹涌的人，要多隐忍才可以这样云淡风轻，对世事就像是毫不关心。
不是自己的，终究不能奢求不能讨要。
“我也不喜欢我自己，笛笛，你知道吗，我有好几次梦到我杀了你和何远山，不要害怕，我醒了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。我还梦到过我打你了，一巴掌一巴掌的好真实，你就只是红着眼睛一脸无辜地说对不起，可是我就像是什么都听不见。戚砚笛，可是你曾经是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啊，我怎么又会梦到我毁了让自己最安心的你？我真的不想毁了你。”
戚砚笛咬着牙在她怀里发抖。
“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，你从来都不告诉我！”
“你要我怎么才能开口啊，我那么贪恋你的爱，就想做一株盆栽，在你的怀里生根发芽。我太不成熟了，对不起戚砚笛。我有等过你，可是，我最近真的很仔细地反思过，我什么都给不了你。我没法像他一样保护你，在户口本上写进你的名字，不能名正言顺地照顾你的父母，你爸爸见了我，永远只会站得笔直，握个手。说傅菁你好。戚砚笛，这是你想要的吗？”
“可是，不管这些，你就对我撒娇对我发脾气，我就喜欢你这样子啊，不然我又还能为你做什么？”
戏剧里的人，才敢抱着对方彼此毁灭。但真正活着的人不会，也不敢。但凡多一丝怜爱，都渴望那个人一定安好。
这是一场闹剧，消磨她们的光阴，磨平了两个人的棱角。让她们心中生出丑恶的利刺。戚砚笛背上贴了符一般的，她不知道从哪天开始，自己竟然也会无意地诅咒。面对何远山的母亲，她用完了所有的尊重。
“我也是，好多次想，老太太走了吧，走了就好了，一切就结束吧。傅菁，我怎么会卑鄙到诅咒一个老人？我真的坏透了！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变成这样的人啊？”
傅菁始终是不敢说的，她不想戚砚笛变成这个样子。
她的戚砚笛，本来是一个多么光明磊落的人，一个那么正直善良的人。不要毁掉自己的安稳的生活，本来就是人性的本能。
最可悲的是，在日子里，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。
“笛笛，我们就像是个笑话。”傅菁苦笑着，嘲笑自己。是啊，她都在劝戚砚笛认命，自己又怎么在回避呢？
父亲失踪之后，她和母亲就成了笑话。叔伯不喜欢她，因为是个女孩儿；同学也不喜欢她，不知道哪里的谣言，说她父亲是出事了逃走了……这一逃大半生。杳无音信。
后来母亲一个人带着她，孤零零的换个地方重新生活，一个人挑着重担，打两份工，就拼命要养活这个孩子。
当所有的同学放学之后齐齐奔向小卖部，掏出零花钱的时候，傅菁紧紧握着兜里外婆做的红薯干，那是她的零食。不敢拿出来分享，也不敢自己吃。直到在包里揣脏了，悄悄扔掉。回头外婆问起来好不好吃，她只能说好吃……
戚砚笛是她的希望，会护着她，陪着她，帮她找父亲，即使希望渺茫，一点点的线索，就像是在她不安的记忆里救她的命。
“戚砚笛，我不想再走下去了，我们不要再错下去了。我们不要再像过去那样撕破脸吵得天翻地覆，你是我心里最美好的存在，因为我记忆中的你是这样的，我才觉得这个城市，好了那么一点。”
戚砚笛不再作任何回应。傅菁望着窗外，她也不敢承认，自己难过了，心慌了。
你留我，我便为难；你不留我，也会难堪……
“傅菁，如果一直，一直都没有人照顾你，我还是会想要照顾你。我对你很不放心，你又粗心大意，胆子又小！”
“我也没有那么差啦，小时候怕打雷，长大不怕了。”
“你还是怕的……”
爱这个字，这件事太沉重也太奢侈了。两个成年人在封闭的空间里，自说自话，过去许下的诺言，今日也还未实现。人总是爱妄想爱承诺，发誓的时候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渴望的，命运翻云覆雨，谁又敢真正的为一辈子打包票。
傅菁勉强说着一些笑话。打开了窗，寒风凛冽，要把两个人都吹醒。傅菁是她的一场梦。哭过醉过犯过错，总是要醒的。
她附和着傅菁那些无聊的无力的笑话。就和开始地时候一样，她们总是在开玩笑。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。
“好啦，早点回家。”
傅菁打开车门，戚砚笛拉住了她的手，就像平时不舍的挽留一样。
“那我还可不可以约你吃饭看电影聊天？”
“可以，欸，分手而已，又不是死别。再说，我们不是没有分开过……”
“欸对哈，有道理呢。傅菁，你知道吗，这个职业很适合你，你说话真的很好听。”
“谢谢戚警官！好朋友可不会这样拉着手不让人走呢！”
“傅菁啊，我是真的，真的很喜欢你啊。就是不在一起，也很喜欢你的那种。”
分手这件事既然是熟悉的，那谁也不要欺骗谁。
戚砚笛知道她嘴上说着好听的话，带着些微笑。她微蹙的眉总是在出卖她。
“我也是。”傅菁关上车门走出几步再回头，用手捂着脸。再也不要爱上一个人。
傅菁的身影消失在窗框里，戚砚笛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像是要把它捏碎。可她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，她没有这样的超能力，捏碎一台车，或是留住一个人。也没有成为自己喜欢的那种人。
如果总是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，或许时间久了，就不再有喜欢的人了。
---最后一把刀---